以四句为一绝,这一首诗分为三绝。
第一绝一开头就交代了丝织女工所处的地理环境:“蜀山攒黛留晴雪,簝笋蕨芽萦九折。”
山是密聚的,这些阴森得形成青黑色的大山,不仅像竹笋那样攒簇在一起,而且都高得出奇,以至在这些群峰的顶尖上,闪耀着长年积雪的寒光。若站在这山巅上,还可以看到浮在云端的峨嵋、青城,都不过是和一簇簇的青黛色的蕨芽相似,它们聚在四周,多得如九曲萦回,迤逦得不着边际。诗人一开头就把在这样一个又高又险又无边际的蜀山的形势,以慑人心魄的面貌,推到了读者的眼前。山高险峻,对于游人来说,也许是美的,然而对于远离家乡而又在此受苦受难的弱女子们来说,这就无异是无法逾越的重重封锁。而这也就正是为了拘禁她们而特地选此环境的。以如此险恶的巨大环境,来专门对付这一群弱女子,则她们之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些弱女子,她们禁锢在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到她们的耕地上去了。所以,她们所从事这种织丝之手工职业,就不能称之为“副业”,这也就决定她们具备了“工人阶级”的基本条件。其实,中国工业的发展,在一开始就带有封建制甚至奴隶制的色彩的。到了半封建半殖民地时,工人阶级的这种状况也没有多少改变。中国工人阶级就是这样走了一千多年的历程。所以直到在中国推翻了帝制,夏衍在写《包身工》时,和温庭筠的这首诗,还是有惊人的相象。
温庭筠不愧是杰出的诗人,他一重山色,几多深情。诗人并没有把自己的思想直白地说出来,如“满街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那样,虽然明白,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他采用的是现实主义地再现生活的艺术手法,他只是努力地如实写出锦城这个丝织工所生活的典型环境,让读者也一同顺从丝织女工忧伤的眼光去看禁锢她们的大山。这样,他虽什么也没有说,也不因主观感情而去改变客观的真实,他只如实地当然不是自然主义地画出自然。这是因为他相信只要读者理解了丝织女工的感情,也就会读懂他的诗的。因此,要读懂像温庭筠这样的作家的诗词,就一定要设法进入到他为读者设置的特定的感情世界中去,如同诗中的主人公那样设身处地地去读,切不可采取无关疼痒的旁观态度,一看到作品中自然景物的色彩斑斓,就大呼他是唯美主义;一看到他用了“文君”、“相思”之类的字眼,就大惊是什么靡靡之音。他实在是一个最不爱空喊政治口号的作家,读读他的作品,倒不失是对于某些作品的一种纠正。
诗人在让读者对此地环境有了一个轮廓上的概念之后,就把读者的眼光引向有名的锦江,目的是让诗很快进入主题,让读者看到另一批在江边濯锦的工人的劳动。他含着泪,但却是以赞美劳动的声调唱道:“江风吹巧剪霞绡,花上千枝杜鹃血。”
“巧”,当然指的就是所濯之锦了,说明了锦的色泽、花纹,巧夺天工,出奇的美。这是赞美锦,但更是对织锦工人慧心巧手的赞美。江风吹动着这精美的锦,恰似飘动着刚从天上剪下来的彩霞;那上面的花纹,又好像是满山绽开的杜鹃花。从字面上看,写濯锦的劳动和所织出的锦之精美,是非常生动流丽的,诚如苕溪渔隐说的:温庭筠是“工于造语,极为绮靡”的。但绝不能只看到他用词艳丽,就斥之为“无异陈梁宫体”,而要看一看他所反映的思想内容。例如他的这一联,却是深情地把对工人劳动的高度赞美和对工人命运的深切同情结合在一起来写的。工人的技巧是高超的,成品是精致的,然而命运却是悲惨的。所以他把“花”和“血”有意地联系了起来。锦上的花纹,也许正是蜀地的映山红。而映山红又名杜鹃花,传说此花是由杜鹃鸟的血泪染成的。而杜鹃又是传说中的怨鸟。传说它思乡悲啼,常常泪尽继之以血。这一形象很像集中到这里终身都回不去的女工。这就告诉了人们,这些皇室、豪门、富户们穿的用的艳如霞、美如花的锦缎,正是织女们用年轻的生命和毕生的血泪织成的。这是深刻的揭露。温庭筠当年当然不懂得什么叫阶级,什么叫剥削,然而由于他忠于现实,而且具有同情女工的进步立场,这就使得他能这样深刻地写出了这样鲜明的阶级对立的本质。他这是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要深刻的,因为杜甫仅说出了阶级的对立和不平的悲愤,而“花上千枝杜鹃血”则更道出了剥削与被剥削的阶级关系,无异于直接告诉了工人:豪门衣上的鲜花,正是用女工们的血泪织成的。这里有巨大的惊心动魄的煽动力量。他是更为深刻地道出了阶级的实质的。这虽不是醒觉者的呼号,但也已是尸林里怨毒之蛇的蜿蜒了。
第二绝承这一思想进一步写女工的悲惨命运:“杜鹃飞入岩下丛,夜叫思归山月中。巴水漾情情不尽,文君织得春机红。”
“杜鹃”两句,是花与鸟两种杜鹃的合写,诗人巧妙地从锦上映山红的花纹,过渡到林中啼血的杜鹃。然后借用杜鹃的传说,来暗喻女工们背井离乡,至死也不能回家的愁苦。从花之红,到鸟之血;从怨鸟的啼血哀鸣,自然地引入女工难眠的思绪。则这“夜叫思归”就包蕴了多种含义。
这时如果窗外再传来了杜鹃的那一声声“不如归去”的哀鸣,她们将会十分伤心。可见诗人是非常善于着景设色的。
长夜过去了,尽管一夜不能入睡,可白天还是要照常劳动。濯锦的女工们由于思乡愁苦,神情呆滞,濯锦时只是机械地动着,眼前的流水渐渐地变成了思绪,它波动着,变幻着,于是出现了她的“他”,出现了爸爸妈妈,出现了虽然破落,却满是温馨的家。这“情不尽”是有一千个女子就会有一千种思念的。温庭筠可以说是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懂得运用蒙太奇手法的艺术大师。
濯锦的女工如此,而织锦的女工坐在机子上,思想是不能开岔的。她们只有拚着生命的热力,把青春和心血都织进了锦里,直到她最后倒毙。她们没有作为女人的一切权利,只是老板厂房中的一架机器。元稹《织妇词》说:“东家头白双儿女,为解挑纹嫁不得。”他自己解释说:“予掾荆州,目击贡绫户有终老不嫁之女。”自由民之贡户尚且如此,因卖身而失去了自由的女工就更甚了。这就是诗人说的“文君织得春机红”。这里他用了卓文君的典故,还有另一层意思,因为卓文君最后终于被遗弃,则司马相如当年的那一曲动听的《凤求凰》,也实在是等于欺骗。这和女工招雇的骗局也十分相像。
“文君织得春机红”,“红”,是锦的代指,正如前面已提到的,是杜鹃花之红,也是杜鹃鸟之血。这个“红”,紧紧地把二者联系在一起了。它是这样形象地说明了这些被骗来的如“文君”的女子,是怎样把自己青春的颜色和毕生的鲜血换成了锦匹。这里“文君织得春机红”是美的,甚至不妨说它是香艳的。因为文君可以使人想到私奔,而“春”和“红”也可以归于色情一类的字眼。殊不知诗人正是要人们懂得社会是复杂的:它是一个多方面的矛盾总体。他要人们懂得透过封建社会的表面那装饰的美去看到它丑恶的内里的本质,于它那上层的锦团花簇之中去嗅到压榨底层的人民的血腥味。他愿意用这艳丽的蔷薇墨去描绘社会,使它恰如社会之五光十色、复杂多变一样,让人多一些认识和回味到其中的苦乐辛酸,得意和失意的悲伤。文君虽有听琴私奔的罗曼史,但也有受骗、遗弃的伤心史。而诗人在这里,正是把“血”与“红”交替使用的,是把“攒黛”与“荒城”,“春机”和“怨魄”比照着写的。这些女工面临着瘐死穷荒的命运,却织出了一机又一机的如花锦缎,她们在上面用心血编织成了那样些吉祥喜庆的图案,然而她们只是落得别人的快乐逍遥,而自己则精疲力竭地倒毙,最后抛骨荒郊,甚至连个掉泪的人都没有。这些工人比之李绅笔下的那虽“粒粒皆辛苦”,但还是一家团聚的农民,命运更为悲惨。当然,中国工人的前身,就是农民,但他们是无法在农村生活下去的农民。所以写女工的悲惨命运,也就是深刻地写出了中国农村的破落。这是比一般泛泛地写农民的辛苦更具有史的意义与认识的价值的。
最后一绝,声调复从平韵转入了仄韵,而且用的是齿音,使人读来,仿佛听到切齿的恨恨之声:怨魄未归芳草死,江头学种相思子。树成寄与望乡人,白帝荒城五千里。
“怨魄”与“芳草”在这里可以说写的是两代丝织女工,也可说是死生交替的世世代代的丝织女工。诗人为了突出女工们无可逃脱的悲惨命运,采用了层层深入的写法:杜鹃已是死者的冤魂,而且又复化为怨鸟,但还是不能自由地飞得回去,仍然只能是在这里日夜不停地向北哀啼,以至泪尽继之以血;血渍红了草,甚至连草也承受不了它这般的伤心而为之憔悴而死了。这就如“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然而这仍然不能感动那些工厂主,杜鹃还是只能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哀啼。死者徒然为怨鸟,怨鸟徒然泣血,血也徒然使得芳草憔悴。这一切都无济于事,都不能改变这悲惨的命运于万一。写工人之愁苦以及对于造成这愁苦者的怨恨,可以说是写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然而诗人还不肯休止,他又借古时怨女思念丈夫,哭死于树下化为红豆的故事,一方面借此突出女工思念亲人的坚强不屈的精神;另一面,又由此而生发开去,写怨魄的醒觉。意思是说,先前来的工人死了,死后化成的相思树也都已长大了,结子了,经过了如此残酷的现实教训,她们终于懂得了无论是自己怎样的哀号、泣血、变鸟、化树,都不能打动这些公私业主们贪婪的心,因而也就无法摆脱得了自己的这种悲惨的命运。于是她这才对后来的这些像她过去一样,仍在苦苦思归的新工人说:“你们再怎么想也是没有指望的。‘白帝荒城五千里’到了这里,你是一辈子也休想出得去的啊!更何况《唐六典·工部》中早已明文规定了‘一入工匠后,不得别入诸色!’到头来,你们也只能是和我们一样,忧伤地死于他乡,只不过使荒冢延长,去增加此地的荒凉罢了!”
“白帝城”当然不一定专指夔州,只不过是泛指四川而已。而“五千里”也不过是从弱女子眼中看到的逾越之难。从“蜀山攒黛留晴雪”到“白帝荒城五千里”,首尾照应,从青到白,从生到死,可以说是概括了丝织工人一生的心理变化:刚来时看到的是“蜀山攒黛”,犹不失新奇动人;临到死时的感觉,则是“白帝荒城”,寒心于抛骨荒郊,完成了由幻想经现实到破灭、由生经苦难而死的心理全过程,这其中是浸透了悲哀的。因而它俨然是丝织工的一部小史。而且如此深刻动人,以致在一千多年后的《包身工》中,读者还能处处找得到印证。
这里诗人是在揭起这个封建制社会的风花雪月的表面,指给读者以血淋淋的吃人的生活本质。他明确地告诉人们,他写的这样一座攒黛萦青的锦都,其实就是建立在织锦工人的白骨之上的荒城。
诗的结尾看起来是消极的,然而它表现的却是对于统治阶级的绝望。对于统治阶级的绝望,那就应当是被统治阶级觉醒的先声了。由于他深刻地写出了女工们时代的悲哀,也就是深刻地写出了农村破落的悲哀,这也就写出了革命的即将到来。温庭筠所处的时代,正是到处都是农民起义,唐朝已接近灭亡的时代,这就足以说明他的这种无路可走的感觉,却是深刻的时代的烙印。是以他的这首诗,是可以说“是他时代一定的思想的代表”了。当大家都感到无路可走时,一场新的革命就要爆发了。温庭筠在诗中虽不能这样明确地提了出来,这是因为他不是一位思想家,然而他凭着一个有着良知的进步的艺术家的敏感,已使他在他的诗中拉满了弓,这种引而未发的架势,也已够咄咄逼人的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liáo),我言秋日胜春朝(zhāo)。
悲寂寥:悲叹萧条空寂。宋玉《九辩》有“悲哉,秋之为气也”、“寂寥兮,收潦而水清”等句。春朝:春初朝,朝,有早晨的意思,这里指的是刚开始。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xiāo)。
晴:一作“横”。排云:推开白云。排:推开,有冲破的意思。诗情:作诗的情绪、兴致。碧霄:青天。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深红:指红叶。浅黄:指枯叶。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sǒu)人狂。
入骨:犹刺骨。嗾:使唤狗。这里是“使”的意思。
参考资料:
自古逢秋悲寂寥(liáo),我言秋日胜春朝(zhāo)。
自古以来,人们每逢秋天就悲叹秋天的寂寞萧索,我却觉得秋天远远胜过春天。
悲寂寥:悲叹萧条空寂。宋玉《九辩》有“悲哉,秋之为气也”、“寂寥兮,收潦而水清”等句。春朝:春初朝,朝,有早晨的意思,这里指的是刚开始。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xiāo)。
秋日天高气爽,晴空万里,一只白鹤推开云层直冲云霄,把我的赋诗情趣也带到了碧蓝的九霄。
晴:一作“横”。排云:推开白云。排:推开,有冲破的意思。诗情:作诗的情绪、兴致。碧霄:青天。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秋天了,山明水净,夜晚已有开始降下白霜;满树的叶枝现在已经有红有黄。
深红:指红叶。浅黄:指枯叶。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sǒu)人狂。
试着登上高楼,冷冷清秋的凉意更是深透入骨;再没有春天的景色那样朝气蓬勃使人欣喜若狂。
入骨:犹刺骨。嗾:使唤狗。这里是“使”的意思。
参考资料:
这两首诗的可贵,在于诗人对秋天和秋色的感受与众不同,一反过去文人悲秋的传统,唱出了昂扬的励志高歌。
其一
“自古逢秋悲寂寥”,诗人开篇,即以议论起笔,断然否定了前人悲秋的观念,表现出一种激越向上的诗情。首句即明确指出自古以来,人们每逢到了秋天就感叹秋天的寂寞萧索。“自古”和“逢”,极言悲秋的传统看法的时代久远和思路模式的顽固。接着一句用“我言”直抒胸臆,态度鲜明,说出的是诗人的自信,这种自信,尽管染上的,是一种不幸的色彩,然而,诗人阔大的胸襟却非凡地溶解了这种不幸。“秋日胜春朝”,用对比手法,热情赞美秋天,说秋天比那万物萌生,欣欣向荣的春天更胜过一筹,这是对自古以来那种悲秋的论调的有力否定。
“晴空一鹤排云上”选择了典型事物具体生动地勾勒了一幅壮美的画面。诗人抓住秋天“一鹤凌云”,这一别致的景观的描绘,展现的是秋高气爽,万里晴空,白云漂浮的开阔景象。那凌云的鹤,也载着诗人的诗情,一同遨游到了云霄。虽然,这鹤是孤独的,然而它所呈现出来的气势,却是非凡的。一个“排”字,所蕴涵的深意,尽在不言中了。也许,诗人是以“鹤”自喻,也许是诗人视“鹤”为不屈的化身。这里,有哲理的意蕴,也有艺术的魅力,发人深思,耐人吟咏。这幅画面是对“秋日胜春朝”的生动注脚。
“便引诗情到碧霄”紧接上句直接抒写自己的感受,看到这一壮美的情境作者心中那激荡澎湃的诗情勃发出来,也像白鹤凌空一样,直冲云霄了。字里行间作者那乐观的情怀,昂扬的斗志国安呼之欲出。如果说,上句侧重写秋的“形美”,那么这句则突出秋的“神韵”,使“秋日胜春朝”的观点表现得更鲜明,更有力度。
三四句展现的,不仅仅是秋天的生机和素色,更多的是一种高扬的气概和高尚的情操。这样的诗,没有什么悲凉的气息,诗人随着自己的“诗情”,和想象驰骋于碧空之上。于是,鹤飞之冲霄,诗情之旷远,“实”和“虚”便融合在了一起,所获得的全然是一种励志冶情的美的感受。全诗气势雄浑,意境壮丽,融情、景、理于一炉,不仅仅表现出是秋天的生机和素色,更多的是一种高扬精神和开阔胸襟,唱出的那曲非同凡响的秋歌,留下的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精神财富。
其二
“山明水净夜 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写秋天景色,诗人用白描的手法,真实地再现了别有特色的秋景,山水清净,夜 里还 会下霜,树叶有红有黄,在山间错落点染。景色清丽闲雅,如一位彬彬有礼的君子,让人肃然起敬。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后两句紧承前两句写道,如果你要是不相信秋景这样清雅美丽,可试上高楼一望,顿时会让你感到彻骨的清澈,心境澄静,心情肃然深沉,怎会像繁华浓艳的春天那样让人轻狂。诗人巧妙地暗用拟人手法,将秋天和春天比拟成了两种不同的人,用春季的轻浮反衬了秋季的端庄素雅。表现了秋之高洁和沉稳,反映了诗人高尚的情操和积极高昂的精神面貌。
总结
这是两首抒发议论的即兴诗。诗人通过鲜明的艺术形象表达深刻的思想,既有哲理意蕴,也有艺术魅力,发人思索,耐人吟咏。刘禹锡这两首《秋词》所展现的不只是秋天的生气和素色,更有为理想而奋斗的英雄气概和高尚情操,获得深刻的美感和乐趣。
骄阳愆(qiān)岁事,良牧念菑(zī)畲(yú)。
骄阳:烈日、赤日。愆过错、差错,这里指造成了灾害。岁事:即农事。良牧:“牧”为汉代州郡长官名;“良牧”就是贤良的州郡长官,这里实指韦中丞。念:即记念、惦念。菑畲:耕地。古代指初耕的田地。
列骑低残月,鸣茄(jiā)度碧虚。
列骑:指韦彪和诗作者等一行骑马前往黄溪祈雨的人员。残月:指农历月末形状像钩的月亮或拂晓快落山的月亮。茄:是汉唐时期的一种管乐器。度:意为传送、响彻。碧虚:即碧空。
稍穷樵(qiáo)客路,遥驻野人居。
穷:走完。樵客:即打柴的人。驻:车马停止。野人:指山民。
谷口寒流净,丛祠(cí)古木疏。
丛祠:丛林之中的神祠。
焚香秋雾湿,奠(diàn)玉晓光初。
奠玉:祭奠神所使用的玉器。晓光:即曙光。
肸(xī)蠁(xiāng)巫言报,精诚礼物余。
肸:声音振动。蠁:即响虫,俗称地蛹。巫:泛指以代人祈神为职业的人。报:告知。精诚:指祈雨的心意十分虔诚。礼物余:用来祭祀黄神的祭品丰富有余。
惠风仍偃草,灵雨会随车。
惠风:和风。偃:倒伏。偃草:风把草吹倒了。灵雨:佳雨,及时的好雨。
俟(sì)罪非真吏,翻惭奉简书。
俟罪:指等待受罚。非真吏:诗人贬为永州司马,为员外官,即在编制之外的官。且既无公务,又无官舍,所以说不是“真吏”。翻:副词,反而之意。奉简书:指遵从韦中丞所发简牍的命令随行祈雨。
骄阳愆(qiān)岁事,良牧念菑(zī)畲(yú)。
秋日炎炎久旱不雨耽误了农事,贤良的韦使君惦念着受灾的农田。
骄阳:烈日、赤日。愆过错、差错,这里指造成了灾害。岁事:即农事。良牧:“牧”为汉代州郡长官名;“良牧”就是贤良的州郡长官,这里实指韦中丞。念:即记念、惦念。菑畲:耕地。古代指初耕的田地。
列骑低残月,鸣茄(jiā)度碧虚。
率领骑马的官员们连夜赶往黄溪,一路上吹奏着茄管,乐声响彻长天。
列骑:指韦彪和诗作者等一行骑马前往黄溪祈雨的人员。残月:指农历月末形状像钩的月亮或拂晓快落山的月亮。茄:是汉唐时期的一种管乐器。度:意为传送、响彻。碧虚:即碧空。
稍穷樵(qiáo)客路,遥驻野人居。
沿着打柴人行走的山路走到了尽头,停脚遥望山民们的茅屋相距甚远。
穷:走完。樵客:即打柴的人。驻:车马停止。野人:指山民。
谷口寒流净,丛祠(cí)古木疏。
山谷出口处的溪流清凉洁净,丛林中黄神祠旁的古树枝叶稀疏。
丛祠:丛林之中的神祠。
焚香秋雾湿,奠(diàn)玉晓光初。
在秋日的湿雾里点燃香火,祭坛上刚摆好玉器已经曙光初露。
奠玉:祭奠神所使用的玉器。晓光:即曙光。
肸(xī)蠁(xiāng)巫言报,精诚礼物余。
巫师祝祷的声音像响虫一样鸣叫,神态虔诚祭品丰盛而有余。
肸:声音振动。蠁:即响虫,俗称地蛹。巫:泛指以代人祈神为职业的人。报:告知。精诚:指祈雨的心意十分虔诚。礼物余:用来祭祀黄神的祭品丰富有余。
惠风仍偃草,灵雨会随车。
祈雨结束暖风仍然吹翻了野草,太守的车马一走,相信黄神定会赐雨。
惠风:和风。偃:倒伏。偃草:风把草吹倒了。灵雨:佳雨,及时的好雨。
俟(sì)罪非真吏,翻惭奉简书。
我是等待加罚没有实职的官吏,接到随行的简书,反而惭愧阿附。
俟罪:指等待受罚。非真吏:诗人贬为永州司马,为员外官,即在编制之外的官。且既无公务,又无官舍,所以说不是“真吏”。翻:副词,反而之意。奉简书:指遵从韦中丞所发简牍的命令随行祈雨。
这是一首叙事诗,在写作手法上相当朴实,记事、写景,较少抒情,语言工整,用词精确恰当。从文义的表面上看,赞美韦彪关心民间疾苦而祈神求雨,但本意是对韦中丞等州府官员愚昧迷信、劳民伤财行为的批评,对自己蒙屈而沦为下僚的悲叹。
柳宗元是一位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他曾针对韩愈天有意志、能赏罚的观点,提出:“彼上而玄者,世谓之天;下而黄者,世谓之地;浑然而中处者,世谓之元气;寒而暑者,世谓之阴阳。”他认为天地只是自然物,既无意志,也不能赏罚,“功者自功,祸者自祸”(《天说》),希望天地能赏罚、有哀仁都是迷信(《天说》)。他还认为,“生植与灾荒,皆天也;法制与祸乱,皆人也……其事各行不相预,而凶丰理乱出焉”(《答刘禹锡天论书》),天事与人事各不相干。另外,在《非国语》中,他还指 出:“山川者,特天地之物也。阴与阳者,气而游乎其间者也。自动自休,自峙自流,是恶乎与我谋?自斗自竭,自崩自歇,是恶乎为我设?”认为天地、元气、山川等自然物的运动变化是自然而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根据这些认识,柳宗元对韦中丞黄溪祈雨的荒诞行为,必然是持批评态度的。
当时的永州刺史韦彪,跟柳宗元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柳宗元到永州一年多后,唐宪宗改元大赦天下,韦彪便北移了。这人毫无才干,连北移的贺表也是请柳宗元写的。但由于他身为永州的行政首长,柳宗元的顶头上司,柳宗元又是待罪之人,并且希望得到朝庭的赦免和重新起用,因此柳宗元当然不便直接批评韦彪,只能用赞赏的表面形式来记述这件事。但诗题中标明“口号”,而“口号”是古人随口吟成的诗体,这便给诗添了几许诙谐。诗人写这场荒诞的祈神求雨戏时,字里行间充满了辛辣的讽刺,传神地刻画出了韦彪其人:兴师动众,不仅劳民伤财,而且是沽名钓誉的行径;神祠荒凉清冷,象征他的愚蠢糊涂;场面宏大,巫师装神弄鬼,讥讽他的迷信与无知;并且通过“惠风仍偃草”的写实,“灵雨会随车”的用典,以对比的手法来揭示韦彪祈雨的无功与荒谬。据诗人的《游黄溪记》记载,黄溪在城东七十里,“黄神”乃是王莽的后代,是避祸来的。韦彪导演的这场闹剧,吹吹打打弄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收场,使周围的百姓都受到了惊扰,根本不是在为老百姓祈福,而是在“造祸”,并且灾祸波及到了“樵客路”与“野人居”。
诗的最后两句,才是诗人真实意图的流露:自己是“俟罪非真吏”,却奉命随行,做太守的清客、帮闲,成为献媚取悦长官的低级僚属,这对胸怀大志的柳宗元来说,是非常羞愧的。如果他是有实职实权的地方官,定会珍惜手中的权力,尽情施展自己“以利安元元为务”的抱负,干一番兴利除弊的事业。